【东北】老黑是一条狗(小说)

笔名诗词歌赋2022-04-19 11:23:244

1.

尚义老汉做了一个离奇古怪的梦,醒后心头仍是一通狂跳,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种不可抗拒的绞痛感。他当然清楚,必须马上服药,以防发生不测。他打开床头柜,翻弄了好半天,也未能找到那一盒能够救急的药。一定是“间歇性精神恍惚”所致,他想不起自己究竟把药放在什么地方了。怎么会有这么一种病症,也难为医生能够起出这么一个古怪名堂。很不幸,自己偏偏就得上了这么一种怪毛病。

他又翻弄了一通,终于找到了那一盒药。服了药,重新躺回被窝时,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,说不清这是急躁所致还是病态使然,也许是这二者兼而有之吧!他不得不为自己思索一个问题,如果一直找不到药,那情况会怎么样呢?这个问题很现实,也很残酷,折磨得他瞪着两只眼睛直到天明,再也没有睡着。

起床后,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女儿小莉打了个电话。他郑重地告诉小莉,自己同意她的提议,还是办一个老伴儿吧!

老伴儿方云三年前就过世了,他从未有过续弦的念头。也许他本人比谁都要清楚,世上的女人纵然有千千万万,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能像方云那样与他相濡以沫的女人了。既然如此,又何必迈出那一步呢?

小莉是一个乖巧而又孝顺的女儿,由另外一个女人取代自己母亲的位置,她本不十分情愿。让父亲续弦的提议,也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痛苦折磨,才做出的一种无奈抉择。此前,曾经发生过两件事情,一直让她无法释怀。

一次是父亲洗澡。这应该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,但偏偏赶上父亲犯了老毛病,进了卫生间却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。一时间也没别的办法可想,小莉只好在外面当了一回临时指挥员。她一会儿说,爸,你该打浴液了;一会说,爸,你用点力气好好地搓搓后背;一会又说,水别太热了,可千万别烫着自己呀!

还有一次,小莉上门看望父亲,正赶上家中没人。她等了好一会儿,也不见父亲回来,只好到附近的公园去找,恰好赶上父亲与几个老人吵得不可开交。几个老人见了小莉,都迎了上来,纷纷诉说尚义老汉的不是。往日里,老人们也打扑克,却从不带尚义老汉一起玩耍。这一次偏偏赶上了三缺一,不得不带上了他。吵闹的缘由也确实让人哭笑不得,上家出了一个2,他竟用3去管,人家当然不答应了。他也不服气,问人家到底是3大还是2大?还理直气壮地斥责人家,你们都不识数咋的,往后还能不能在一起玩耍了呀?

初始,小莉打算把父亲接到自己家中生活,也好有个照应。怎奈父亲一直不肯答应,说自己一个人住习惯了。无奈之下,她也只好说服自己,为父亲办一个老伴儿了。事已至此,这应该是一个不二选择了。

2.

接到父亲的电话通知,小莉着实感到高兴,当即发出一份征婚启事,开始操办这件事情。她也知道,父亲为人一向都很挑剔,一般的老太婆只怕难入他老人家的法眼,必须把择偶标准定得高一些才行。父亲退休前有着高级职称,工资收入蛮高,又有一套宽宽敞敞的住房,这两个硬件指标都不错,足以让一些春心未泯的老太婆为之倾心。

小莉不只对这件事情积极得很,而且有理由相信自己,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办出一个漂漂亮亮的结果。

开局果然不错,人选一个一个地接踵而来,把小莉忙了个不亦乐乎。其实具体操办过程也很简单,每一次都是由她带上父亲去和备选的老太婆见面,不外乎是喝喝茶,吃吃饭,唠唠嗑这三部曲而已。令人想不到的是结局竟也一般无二,一连见过七个老太婆,对方都很中意,父亲却一个也没看中。

小莉觉察到形势不妙,一颗心终于悬了起来。好在她知难而进,热情倍增,很快又物色到了新的人选。这第八个备选老太婆是她精心挑选出来的,本以为可以顺利过关,想不到还是被父亲给一票否决了。

往回走时,小莉心情不爽,一直不肯开口,甚至连一句搭讪的话也不肯多说。她忽然发现父亲已被落出老远,不禁为之一怔——

说来好笑,尚义老汉竟是被一条狗给耽搁住了。

这是一条年老体弱的黑狗,遍体鳞伤,有气无力地蜷伏在树荫下面,看上去只是苟延残喘而已。尚义老汉本没有注意到它,追逐着小莉的脚步径直走了过去。

呜——黑狗抬起头来,轻轻地叫了一声。

尚义老汉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一声呻唤。他回过头来,瞟了一眼黑狗,并没有多想什么,依旧往前走去。

呜——呜——黑狗又努力地叫出两声,仿佛是一种呼唤似的。

小莉看到父亲蹲在树荫下面,正用一只手抚摸着黑狗那又脏又乱的头顶。黑狗分明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,眼中竟溢出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,看上去欲滴未滴,着实让人为之心动。

爸,别再看了,咱们还是赶紧回家吧!也该吃午饭了。小莉在一旁催促说。

尚义老汉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,唉——这条老狗很可怜。

是很可怜。

它受伤了。

嗯,看这模样应该是被谁给打伤的吧!

它也一定很孤单,我想把它带回去,算是跟我做个伴儿。

爸,那怎么行,这是一条老狗,还带着伤,你养活不了它的。

我能养活它,往后,有它陪伴我,这不很好嘛,我一定要把他带回去。

爸——

咱们不管它,它就非死在这里不可,人总不能见死不救吧!

只在片刻之间,尚义老汉就为自己做出了最后的决定。他要养活这条老狗,也许冥冥之中有某种东西在左右着他,尽管说不出什么令人信服的道理,但他绝不肯就此一走了之。

3.

尚义老汉给狗起了一个名字,叫它老黑。他和老黑处得很和睦,仿佛是一对老朋友似的,彼此不只一见如故,而且大有相逢恨晚之感。

经过尚义老汉的精心调养,老黑的伤很快就痊愈了,而且一日日地胖了起来。老黑乖巧得很,总喜欢跟在主人的身后寸步不离。尚义老汉也离不开老黑,经常把它带在自己身边。不管是出去溜弯散步,还是去公园玩耍,一人一犬总是形影不离。

一日,刚刚吃罢午饭,尚义老汉来了倦意,打算上床睡上一觉。老黑一步三摇地也来到床前,一屁股坐了下去,瞪圆两只大眼睛打量着主人。尚义老汉迎住老黑的目光,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,似乎一下子想到了什么,顿时睡意全无,开口调侃老黑,老黑,你是不是想跟我说点儿什么啊?

老黑嘴里发出一阵呜呜噜噜的声音。

嗐,你又不会说话,能跟我说个什么呀!

老黑上前亲昵地蹭着尚义老汉的大腿,不住地摇头摆尾。

尚义老汉颇感欣慰地抚摸着老黑的头顶,嗐,我明白你的心思,你是想感谢我,我跟你说,那都用不着,咱俩谁跟谁呀?这一回老天让你遇上了我,还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缘分呐,咱爷俩——不——就你这个年龄段,也得算是一条老狗了,看着和我也不差多少,应该跟你论哥们儿,你说对不对呀!

尚义老汉越说声音越小,困意再次袭来,他放倒身子睡了过去,随之响起了鼾声。鼾声一阵紧似一阵,恰到好处的起到了催眠作用,工夫不大,老黑也睡了过去。

他们这一觉竟睡了四个小时还多。尚义老汉醒过来时,已是黄昏时分。他懒懒地爬不起来,心头却是一阵不可遏制地狂跳。他自个儿明白,这又是犯老毛病了,必须马上服药。想不到那种“间歇性精神恍惚”的症状竟也再一次出现,他的脑海中已是一片空白,无论如何也记不清那一盒救命药到底放在哪里了。他左翻右找,就是找不到。越是找不到,越是着急,不知不觉中已是流了一头一脸的汗水,后来竟一头栽倒在地,彻底昏厥过去,再也爬不起来。

老黑似乎看出情形不妙,急得围着主人团团打转,口中呜呜乱叫,却怎么也叫不醒主人。恰在此时,电话铃声响了起来。老黑纵身一跃,跳到了桌面上,用两只前爪拨开话筒,而后连声吠叫不止。

几分钟后,120急救人员赶到现场,把尚义老汉接到了医院。一系列急救措施过后,终于让他得以化险为夷,保住了一条老命。小莉说,那个电话是她打过来的。下班后,她心里一直不得安生,这才给父亲打过来问询的电话。听到老黑那一连串的吠叫,她就意识到是出了问题,赶忙给120打去告急电话。

4.

这一次意外风波,让小莉后怕得很,心里的那一根弦再一次绷紧。本来,一连几次相亲未果,让她对父亲的婚事已颇感失落,积极性也大幅下降,有一段时间没再张罗这码事儿了。

尚义老汉原本对再婚一事也不怎么感兴趣,自从有了老黑,他更懒得提起此事。女儿不拿这事烦他,他也乐得图个清静。这一段时间里,父女俩心照不宣,彼此倒也相安无事。

小莉决定重新操办父亲再婚的事情,而且积极性比第一次还要高涨许多,很有一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姿态。为此她上门和父亲郑重其事地谈了一次话,不仅仅是为了开导而已,看上去更是一种敦促。

爸,您的再婚一事应该重新纳入日程了吧?小莉一本正经地问。

尚义老汉颇感诧异,反问:小莉,你咋又提起这码事儿了呢?

不提行吗?您年老体弱,身边没人照应着,我没法放心哪!

不是还有一个老黑嘛,这一次它不就起了老大的作用吗?

那是赶巧我打来了电话,要不,它一条老狗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?

你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啊?老黑可是我的哥们儿,论说起来,你还是它的晚辈哪!

就算老黑是你的哥们儿,可哥们儿归哥们儿,老伴儿是老伴儿,你总不能光要哥们儿不要老伴儿吧!

我也不是不要老伴儿,可相看了一个又一个,总也办不成这码事儿,我还真是有些打怵了。

尽管放心好了,这一回我一定下到功夫,让你老人家一看准成,咋样?

也好,既然你这么有把握,那就再试一试吧!

尚义老汉拗不过小莉,最终还是点了头。三天之后,小莉再次带上父亲去相亲了。女方叫马荣,是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老太婆,人不高不矮,不胖不瘦,五官端正,肤色白皙,打扮得也很时尚,虽不敢跟年轻女性相提并论,把徐娘半老风韵犹存那一句老话用到她的身上,却也恰到好处。

所谓功夫不负苦心人,这一次倒是应了那句老话。适逢马荣老太婆正急着为自己寻找老伴儿,一眼就看中了尚义老汉。难得的是尚义老汉也看中了马荣老太婆,当即连连点头表示赞赏。小莉自然大喜过望,简直比那一对当事者还要高兴几分。这一次总算大功告成,悬在心里的那一块老大的石头终于落了地。她当即敲定了日子,邀请马荣老太婆上门造访。一来是看一看家庭状况,按说这也是一道必不可少的程序;二来共商如何操办婚事的具体事宜,研究出一个皆大欢喜的办法岂不更加美满?

日子就定在周末,小莉早早地赶了过来,把需要购置的食材也一并买了个齐全,算得上应有尽有。丈夫小胡是一家饭店的掌勺厨师,也预先告了个假,随媳妇小莉一同赶了过来。小两口足足忙活了一个上午,把一桌酒菜备办得差不多了,这才打发父亲去接马荣老太婆上门。

时近中午,尚义老汉把马荣老太婆带进了家门。可谁也不曾想到,一场颇具历史意义的家宴即将正式开始之际,却发生了一个天大的意外,让形势陡然间发生逆转。

说来情形也很简单,马荣老太婆刚刚走进客厅,老黑便连声狂吠,一跃而起扑了上来。亏得尚义老汉动作敏捷,叉开双臂迎住老黑,才让马荣老太婆逃过一劫。不过,她已是狼狈得很了,一个趔趄摔了个四仰八叉,又连翻带滚地爬了起来,逃也似的蹿出门去,身后丢下一迭连声的惨叫,听着都没个人动静了。

不消说,一桌丰盛的酒宴没能吃成,一桩喜庆的婚事也就此搁浅。次日,马荣老太婆把话传给了小莉,若要操办这一桩婚事,必须先把老黑除掉,否则一切免谈。小莉赶忙来找父亲交涉,本以为不成问题的事情,却不料结结实实地碰了一个钉子。尚义老汉明明白白地告诉女儿,别的问题都好商量,要想除掉老黑,万万不可!

爸,不就是一条老狗嘛,我就不明白了,到底是狗重要还是人重要啊?小莉颇感纳闷地问。

人重要,狗也重要。

要是让你二者选其一呢?

我没法选。

那——我怎么答复人家呀?

你告诉她,老黑我不能舍,她爱咋办就咋办好了,随她就是!

5.

老黑突然失踪了。

早饭后,尚义老汉去超市买菜,把老黑留在了家里。待到他匆匆返回时,老黑已不见踪影了。房门锁得严严实实的,老黑能跑到哪里去呢?略一沉吟之后,尚义老汉给小莉打去了电话。

小莉,你把老黑弄到哪里去了呀?尚义老汉气呼呼地问。

爸,你说啥呐,是老黑不见了吗?小莉的回答平静得很,似乎她并不知情。

赶紧告诉我,你把它弄到哪里去了?

你可别冤枉我,我怎么会干这种事情呢?

你别当我老糊涂了,我就两把钥匙,另一把在你手里,你说说看,不是你还有哪个能打开房门呢?

准是你又记恍惚了,还兴许是你带它出去遛弯时自个儿跑丢的哪!

胡扯!

尚义老汉气咻咻地摔了话筒,一刻也不耽搁,当即跑出去寻找老黑了。几处常去的地方他都一一跑了个遍,也未能发现老黑的踪影。害得他午饭也没能吃上,肚子早就咕咕叫了,两条腿软绵绵的,仿佛坠上了沉重的大石头,再也抬不起来,多一步也走不动了。也没别的办法可想,他只好回家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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